SeeDAO | 劳动者需要大量机器人

这五年来，我一直看到人们的争论，大量的工人正处于被自动化淘汰的边缘。比尔·盖茨建议对机器人征税以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其他科技界人士对这个问题也深表忧虑，但还是选择把UBI（全民基本收入）作为大规模工人失业浪潮的首选解决方案。不过，除了科技巨头，经济学家 Daron Acemoglu 和 Pascual Restrepo 也写了大量研究论文，警告自动化的危险。多年来，许多来自智囊团和公司的研究报告都作出警告，有大量工作面临着被自动化取代的风险。

对 "机器人崛起 "的恐惧已经渗透到了普通百姓中。四年前，彭博社的一位同行坚定认为，卡车司机即将被大规模自动驾驶所淘汰。我认识的一些非常喜欢 "供应方进步主义 "概念的进步思想者最近跟我说，他们认为创新需要由学术界仔细监管，以确保我们不会创造出使数百万人失业或使工资崩溃的技术。在自由主义方面，反对最低工资的人士警告说，更高的最低工资将加速自动化的发展，加速使低收入工人失去工作。

这种恐惧出现在 2010 年代末其实并不奇怪。金融危机后的几年里，就业水平一直低迷。几十年来，即使资本家的收入飙升，中产阶级和工薪阶层的工资却一直停滞不前，甚至是大幅下降。我们当然有理由相信，技术变革可能是罪魁祸首之一，尤其是从机器学习/人工智能创新开始飞速发展之后。我还怀疑，在 2010 年代末这样一个普遍的社会动荡的时代，大部分人可能都会愿意把我们的遇到的困难归咎于不假思索的机器人，而不是任何一个人类群体。

坦率地说，每当我读到这种对"机器人崛起 "的恐惧时，我都会怒发冲冠。因为这个论调总是存在着两个巨大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虽然它是一个伟大的科幻故事，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成为现实。第二个问题是，如果我们真的想以我们所希望的方式改变经济 — 回流制造业、保证供应链、防止通货膨胀瓶颈，等等 — 大量的自动化是必不可少的。事实上，如果想让经济崛起复兴，必须要由机器人来推动。

因此，让我们回顾一下尚未实现的"机器人的崛起 "，然后谈谈为什么我们需要成为自动化的领导者。

对机器人的恐惧尚未成真

人们对自动化的最主要的恐惧是自动化将使工人被淘汰，就像马匹曾经被机械化淘汰一样。这在理论上是可能的，但目前为止还尚未实现。在今天，几乎所有想要工作的人都有一份工作。在我看来，黄金年龄段就业与人口比例，是衡量劳动力市场的最佳指标 — 现在与 2019 年、2007 年和 1990 年的峰值处于同一水平。

1990 年代末是做的最好的。但我们如今的比例可能还会更高 — 8 月份增加了 31.5 万个岗位工作。显然，在机器人、人工智能、自助收银机等类似人工科技发展的情况下，美国经济仍有能力为几乎所有想要工作的人提供一份工作。

"机器人崛起 "论的一个微妙的论点是，即使劳动力市场足够灵活，能保证个人就业，与机器人的竞争仍将导致工资降低，特别是低收入的 "低技能 "工人的工资。但事实上，在过去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低收入人群（第一和第二四等级）的工资增速已经超过了高收入人群工资。

目前的实际工资下降是因为通货膨胀，而对于低收入工人来说，他们下降的幅度要小得多，甚至有些人的工资还在增长。而实际工资在 2010 年代末强劲上涨。所以我在宏观数据中真的看不出来“机器人崛起”与人类工人之间的竞争。

"机器人崛起 "论点值得怀疑的第二个原因是，如果我们真的实现了将大量岗位自动化，我们理应当看到生产力的繁荣，就像一个世纪前农业机械化时的情景。但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虽然已经从 2010 年代初的低迷中有所恢复，但还没有恢复到 90 年代末和 00 年代初的水平。

参考资料：San Francisco Fed

在生产力统计中我们也没有看到大规模自动化的应用。

最后，还要考虑其他国家的情况。工业机器人只是自动化的一部分，但它们容易被测量和统计，而且被大众广泛关注。而美国对工业机器人的运用其实远远落后于韩国、新加坡、日本、德国和瑞典。

参考资料：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Robotics

那么有两件事值得注意。第一，上述这些国家似乎都没有严重的失业问题。第二，他们的制造业从业人数比例都比美国高。

参考资料： World Factbook

那些在制造业中比我们使用更多机器人的国家，实际上能够让更多的工人在制造业中工作。

而我的那些彭博社同事坚持认为很快就会被淘汰的卡车司机呢？他们的工资在 2021 年飙升，司机短缺，造成行业恐慌。

因此，尽管“机器人崛起”造成大量恐慌，整体的宏观数据目前并没有显示任何大规模技术性失业或工资腰斩的迹象。它仍然属于"科幻、但尚未发生"的范畴。

研究结论

那么，微观经济数据传达了哪些更微妙的信息呢？其实，我们依旧无需惊慌失措 —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自动化并未取代人类，而是对人才的补充。

Daron Acemoglu 和 Pascual Restrepo 在 2017 年发表了一篇论文，声称工业机器人扼杀了制造业的就业机会并降低了工资，关于技术性失业的学术争论由此开始真正升温。他们研究了特定地区的特定行业，发现在某些行业和某些地区，引入大量机器人导致了更糟糕的劳动力市场环境。(尤其是 Acemoglu 在宏观经济学界是一个响亮的名字，所以这篇论文的影响轰动一时）。

但经济政策研究所的 Larry Mishel 和 Josh Bivens 对这一观点提出了令人信服的反驳。最重要的是，他们指出，这一结果只适用于工业机器人这一狭窄类别；根据 Acemoglu 和 Restrepo 的数据，信息技术的整体投资（包括所有其他形式的自动化），与就业呈正相关关系。

而在 Acemoglu 和 Restrepo 发布他们那骇人的研究结果后的几年里，又有更多学者对数据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得出自动化对就业有利的结论。以下作为参考：

事实上，看了这么多篇研究论文，趋势已经很明显了。基本上每位研究者的结论都与 Acemoglu 和 Restrepo（ 2017 ）相反，机器人很可能在采用这项技术的公司和地区导致更高的就业率。

目前的现状是，采用更多机器人的公司会雇佣更多员工（同时保留现有员工）以与机器人相辅相成。这正是我们在以前的自动化浪潮中看到的情况 — 人类找到新的角色，机器人提高人类的生产力，并使人们获得更高的报酬。看看那些在制造业中使用机器人最多的国家，这种良性循环似乎甚至正发生在整个国家层面。

把目光从制造业拉开，Hötte、Somers 和 Theodorakopoulos 在 2022 年发表了一篇非常有趣的评论文章，其中他们研究了关于整个自动化技术范围的文献。他们在一篇论文中阐述了他们的结论。Hötte 等人发现，自动化确实取代了部分岗位，但这种影响被 "恢复"效应所抵消 — 换言之，人们找到了新的工作，而他们的收入通常会因此而增加。

那么那些骇人听闻的报告中说的 46% 或 57% 或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将被自动化淘汰，又是怎么回事呢？直截了当地说，他们都是胡说八道。2018 年，我曾在彭博上发表过一篇关于这些研究的文章。基本上，他们找了一群工程师，给他们一份任务清单，然后问工程师："你能把这个自动化吗？" 当然，工程师们倾向于说 "我当然可以"。但是，即使工程师们是对的，这种调查也不能说明与工作相关的任务是否会简单地改变。举个例子，假如我的工作是整天把数据输入到 Excel（不寒而栗），然后公司使用了人工智能助手替我做这些事情，或许我会被解雇 — 又或许，我还能保留我的工作，而助手将解放我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比如清理数据或是思考如何使用这些数据。除此之外，这些研究并不是将劳动力市场作为一个整体来说明。因此，当你看到 "47%的工作将被自动化淘汰 "这样的标题时，你应该完全无视它。

总而言之，自动化究竟对劳动力市场、个体工人、特定行业，以及对整个经济产生哪些影响，是一个极其深刻而有趣的问题。很多经济学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例如，Agrawal、Gans & Goldfarb 花了大量时间思考人工智能是否会取代白领阶层，或者只是会让他们更强大，就像机械化使工厂工人更强大一样。Brynjolfsson、Mitchell 和 Rock 也一直在思考这个话题。Bessen 在一篇有趣的论文中研究了自动化如何导致产业转型的历史。

我们尚有诸多未知。但迄今为止的证据似乎表明，虽然它对现有的行业、公司和工人具有颠覆性，但自动化最终将整体对工人有益。

底层劳动者为何需要大量机器人

近年来，人们越来越多地谈论我们的工业基地回流向本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只是纸上谈兵，但在过去的一年里，由于政策失误，产业链的回流似乎终于开始了：

不过，为了实现产业链的成功回流，我们将需要自动化！自动化！以及更多的自动化！我们是一个资金雄厚、强科技、高收入的国家，我们能够有效与其他人竞争的唯一方法就是利用我们优越的技术和雄厚的资本。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在制造业方面击败其他人，但前提是我们必须使用大量的机器人、人工智能和我们能想到的各种自动化方式。这就是新加坡振兴其制造业的方式；我们需要从他们的经验中学习成长。只有使用机器人，我们的工人才能赢。

除此之外，我们需要像港口自动化这样的东西，以优化引发 2021 年通货膨胀的勉强运转的供应链。

幸运的是，一些公司似乎终于看到了曙光。机器人的订单正在增加：

而且，这也不仅仅是在制造业。正如 Thomas Black 优秀的长篇商业周刊文章所揭示的，各类公司都在订购机器人，在某些情况下也在租赁机器人。

如果政府采取政策阻止自动化进程，或者工会阻挠其发展，这种繁荣可能会被扼杀。在荷兰鹿特丹，码头工人工会已经拥抱港口自动化，他们意识到这意味着更多的工作机会和更高的工资；在美国西海岸，码头工人工会正在抵制港口自动化，担心它会扼杀工作。(更新：一位评论者给我指出了一篇关于瑞典工会如何拥抱自动化的优秀文章）同时，我与 "供应方进步人士 "的谈话表明，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仍然停留在 2017 年 — 仍然对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使数百万美国人被淘汰感到恐惧。

这种态度需要完全转变，而我们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美国的工会需要向他们的欧洲同行看齐，理解自动化技术将放大工人的力量，而不是取代他们。进步人士需要认识到，因为希望保留工作岗位而抵制自动化，实际上只是一种制造工作的形式 — 如果我们的行业因为拒绝自动化而在与中国的竞争中被淘汰，那么我们根本不会再有任何的工作可以制造。

美国对自动化的集体恐慌是我们在大衰退和 2010 年代的社会混乱之后采取的向后看、躺平、防御模式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但 2010 年代已经过去了，对机器人的恐惧也应该被留在属于它的那个年代。如果我们试图对抗未来，损失的将是我们自己的工人。相反，为了这些工人，也为了我们整个国家，我们必须确保在自动化方面达到领头羊的地位。